根据考古者对大量出土的古代兵器的考证表明，我华夏民族的兵器是由石兵器到铜兵器,再发展到铁兵器三个阶级，从远古落后的氏族公社起历经数十千年的漫长发展历程。这个发展是人类为捍卫和扩展自己有限的生存空间领域而与自然界，人与人之间进行不断争斗之急需所致。因为精良或先进的武器往往是古今生存与频繁战争的可靠保证。《史记·范睢蔡泽列传》中记载，秦昭王曾向秦相范睢表示过忧虑：“吾闻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夫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远，夫以远思虑而御士勇，恐楚之图秦也。”楚国首先出现铁剑（在青铜剑盛行的当时，铁剑应算是先进而新式武器了），而使秦王忧心忡忡。可想而知，当时精良的兵器是何等的重要。
剑，作为古代主要兵器之一，具有携藏灵便，宜于近距离拼搏，杀伤力又强，难怪乎被誉为百兵之首。在周代下半期始的连年战争中得到迅速的发展。材质的优化是其一，同一材质却又有一个进变过程。从石器到紫铜剑至铁剑，是一大飞跃。但紫铜(红铜)与铁其质软易弯，而铸铜铸铁其质硬而易断。要使铜剑铁剑柔中有刚，刚中带柔，柔而不弯，刚而不断，铸剑宗师欧冶子则以柔质青铜为剑脊，硬青铜为刃，复合铸制成铜剑，以草铁与草钢合炼制剑。这样各质以物理铸制和凝合冶锻，以柔为基，以刚为骨，柔者在剑体中护着剑身，在砍击中不至折断，刚者在剑体中护其身，在拼杀中不易弯曲与受损。这种复合新材别具刚柔相济，所制之剑剑身还可增长，则更具进攻性。几经磨砺不仅锋利无比，杀伤力更强，使剑的实战性能提高了一大步。同时，剑在时效下能呈显出不同材质的异光花纹，就这样在不经意中产生了花纹之剑。不同的冶炼工艺和方法，在剑身上形成不同的奇妙花纹，顿使其艺术身价倍增。《越绝书》第十一外传记宝剑载，楚王命风胡子到吴国请欧冶子及干将作铁剑三枚，一曰龙渊，二曰泰阿，三曰工布。楚王见此三剑之精神大悦，问之何谓龙渊，泰阿，工布时，风胡子曰：“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欲知泰阿，观其鈲，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鈲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这是风胡子对三枚剑剑身上不同花纹的描述。应该说这三枚剑是同一批次炼铸的，工艺方法尽管相似，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花纹，这说明花纹的式样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随机缘的，也不是你想什么样的花纹就能炼铸什么样的花纹。也即，不可能炼制出花纹完全一样的两枚剑。只可惜人们却都象风胡子相剑那样把花纹剑以其精美绝伦的花纹仅作纯艺术享受了，当然也怪欧冶子对花纹剑的性能作用未作书立说。我认为对古代剑的确切评述应是；“刚柔并寓，坚韧锋利，纹理自然。”刚则不易断，柔则不易弯，这也便是花纹剑的性能所在。自从纯钢出现后，随着技艺的发展与进步龙泉宝剑取以纯钢制之，再以适当的工艺热处理，剑之性能更加优越。可以90°~150°的弯曲，腰带剑则可绕身一周，非但不会折断，释后依然如故。众所用知，钢较铁更具坚硬，斩铜削铁自然就不在话下了。因此，对现今的龙泉宝剑确切评述理应是：“刚柔并寓，能伸能屈，坚韧锋利，削铁如泥，寒光逼人，纹饰巧致”。
沈广隆剑铺至我已是祖袭三代的中华百年老字号，自少随父辈学艺铸剑，时值四十五个春秋，深受祖传技艺熏陶。初期时逢建国不久，又遇自然灭害，国困民聊，剑业自然萧条，故铸剑甚少，与父一起近十年从事锻制农工用具。然而就是这段时间给了我莫大的收益，掌握了纯手工锻炼制作器具的工艺，不同金属的熔炼技能及热处理之淬炼手工技艺，并积累了丰富的观气（火焰）之术。为各种剑的炼铸奠定了深厚的技艺功底。
我对花纹剑的研究也有卅余年。古代的青铜剑，所谓青铜，即是铜与锡铅的合金或铜铅合金。含锡越高则愈坚硬，反之则柔软。古人以低含锡之青铜为基，铸剑脊及中部，提高其柔韧性，以高含锡之青铜为骨，铸剑刃提高其刚硬性。对于铁质花纹剑，我曾分别用A3与45号钢，A3与65锰，A3与T13合炼制过，后者合炼难度甚大，采用常规办法则不能炼就，而我全凭观气的火候掌控，用几近失传的古老工艺——“煮钢”法，以数十炉之火，逐配以抚扪锤之锻功，冶炼出A3与T13合成之材，并制成剑，该剑坚韧锋利无比，花纹尤为清晰明快。2004年2月我还曾取自天外之材10kg陨石（其中含3%的镍），炼就当今独有的“玄天剑”0.4kg。陨石与钢，陨石与铁，合炼之剑也能产生花纹。而且炼得越透，花纹越加细腻。为提高宝剑刃口硬度，能对付剑刃的砍击能力，还曾用A3材制剑，在其刃部及脊部用“鎏生”工艺，将白口生铁与A3材合成，剑刃击石而不卷不崩。近数年来，还对剑之花纹铸制作过更深的探索。通常剑之花纹呈流水纹，云纹，松纹，其纹理均随剑身长度方向而延伸，不能随心所欲。经执着的研究，遂以反反复复的试炼，去年底功夫终不负有心人，炼就至今仅有的“龟文剑”，别具风格。还是那座炉，仍是那个砧和锤，工艺却是过去不曾有过，就称“定位”工艺吧！现在我能炼铸瀑布纹，飞云纹，龙纹，竹纹，流水纹，松纹等。要使剑产生花纹，办法众多，铁与镍合炼，铁与钢，钢与镍等，只是各材之比例不同，比例不能太接近，不同材质合炼的关键在于观气与淬炼的技艺功底。
四十余年的铸剑生涯，倾尽了我的毕生。我尝到成功的喜悦，同时也饱尝了坎坷和失败的无奈与困。我深感对一个执着者来说坎坷和失败有时也是一种财富。创意是需要灵感的。长年来，我潜心研究祖师欧冶子铸剑之经不辍，经历了研制—失败—再研制—再失败—再研制的迈长而痛苦的过程，从中获得灵感，也使我在花纹剑研制上别具一番造诣。最近我从古人描写欧冶子铸的名剑“龙渊”的一句话：“如登高山，临深渊”中又获得新的创意。正着手研制一把花纹剑名曰“百灵剑。”同时也着手继欧冶子遗风，步两千五百多年前祖师欧冶子“凿茨山，泄其溪，取铁英，作剑三枚”之尘，探索体念古人炼铁铸剑之密，建一条古代的炼铁铸剑全过程的工艺线，使剑文化完全返朴归真，值时让今人目睹龙泉宝剑之魂的纯真。
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
沈新培
二OO六年二月一日 |
